船上的时间过得异常的缓慢,或许不是塔维尔自己一个人的感受,没有任何解闷手段,也没有能消磨时间的东西,虽然不讨厌这样闲暇的时光,但是无聊过头了真的会让人产生自我厌恶,塔维尔也没办法像茜拉那样,定力十足的躺在床上两天——真有那么恐怖吗?
下午的时候,海风正盛,开阔的天空不再如刚才那般明亮了,黄昏的预兆随着太阳西沉而明了,桅杆上拿着望远镜的水手节律高昂的喊了一声,下面的其他人随声应和,默契的张开所有的风帆,暖和的风送着船轻快的前进着。
掌舵的大副轻摆船舵,让船只随着海风笔直的往前驶去,一旁站着休息的船长突然高声唱起了海上人的歌谣,水手们齐声应和,会唱的不会唱的,好听的跑调的,所有的特质被一同齐唱的缓和掩灭掉,只留下海上飘摇人的欢乐和即将到达彼岸的归宿感。
塔维尔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在那极目眺望的远端,几近地平线的地方,他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博格多,只可惜这个距离太过遥远,连博格多的一丁点景色也看不到。
“哟,塔维尔。”
回过头来的塔维尔看见了那些熟悉的人,凯里,罗比,还有德莱文,他和凯里彼此之间无端的凝视了起来,复杂的心绪全都看不真切,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那段畅快的充满笑声的日子,看来是已经走远了。
“凯里,你们也来看风景了。”塔维尔勉强微笑着,他现在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到底为什么一看见凯里,就觉得那么的难受……
“是啊……博格多的风光。”凯里靠在船头的栏杆上,站在塔维尔的身边,消沉的双眼远远的望着那一端渺小的黑点,那是博格多,“不会让人感到厌烦啊。”
罗比站到了凯里旁边,背靠着栏杆,看着被船抛在后方一点点消失的旧日风景,他的脸上尽是和他的性格不相称的默然和哀思,塔维尔感觉,罗比在看的不是后面的天和海,而是另外一些更加值得怀念的昔日记忆。
德莱文坐在上来的阶梯,一言不发的背对着三人。
“凯里……”塔维尔叫了一声凯里的名字,却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陷入了更加深重的沉默,塔维尔的积极反而换来了难受。
“塔维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关照你吗?”凯里的眼睛仍然看着远方的博格多。天渐渐暗了,太阳的光线变得昏黄起来。
“你想让我加入你们吗?”
“是啊,我原本是有这么一个蠢透了的想法的。”他叹了一口气,但这句话却让塔维尔有点神伤。
“但是在拜卡尔知道你和博纳巴德家族有联系之后,我的想法就改变了,我在重新权衡你的价值,也没有再傻乎乎的想让你加入我们。”
“凯里,我——”
“让我说完,塔维尔……”凯里神色黯淡,仿佛一席话就掏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在老柯迪死后,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做事太过优柔寡断,才让我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在知道你甚至被博纳巴德那位大人物看在眼里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应该立刻和你断绝联系,做一个唯利是图的佣兵。”
“塔维尔,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佣兵……”凯里低着头,合着疲倦的眼睛,“以前教我用剑的那个家伙就说过,我太重感情,太重义气,而重感情的佣兵不会有好下场,佣兵的世界就是杀和被杀,生和死,四处飘荡。”
“我不后悔认识你,我只是对自己没有做到干脆利落的在任务之后和你断开联系感到惭愧,还帮你带孩子……呵呵,还他妈的是佣兵吗我。”凯里的眼睛流着泪,却孤苦的嘲笑着自己,“塔维尔啊,我还记得在希罗达野外的那个晚上,在篝火旁边嘻嘻哈哈的说着话的场景,我那个时候以为,这会是将来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的第一个而已。我多希望你只是个生而普通的平凡人,而不是个扼杀邪教犯罪的英雄。”
黄昏,降下来了。凯里的脸却埋在了自己的阴影里。
“塔维尔让你听我发泄的这些话,你就原谅我吧。老柯迪的死,是命中注定的没法改变,小柯迪的离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不打算怪你,我只恨我自己。”凯里抹掉了眼泪,忽然间目光灼灼的望向了逐渐清晰的博格多,“看吧,那里就是博格多,我唯一能为死掉的老柯迪做的事情,就是在那里,在贵族法庭上跟那个袒护自己儿子创立邪教的伯爵死磕。”
凯里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疯狂之色,“塔维尔,我的直觉在我的佣兵生涯里救了我无数次,这次是我一生中感觉最强烈的一次……在那个繁华的王国心脏博格多,有我凯里想要的结局。一起为老柯迪欢呼吧,塔维尔。”
“凯里!”塔维尔没有留得住凯里,他将心中所想一并宣泄之后就离开了船头,回到了船舱里。德莱文没有完全说什么,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焦虑的塔维尔,又回头看了看凯里走下去的楼道,最终还是跟上了凯里,回到船舱。
“塔维尔,对不起,老大他……”罗比出乎意料的和塔维尔搭话了,“我们只是打算出来吹吹风,没打算专门找你泄愤的。”
“我明白的,而且我连累了你们,这是事实。”塔维尔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那就是明知道莉莉丝被危险人物盯上了,还单纯的把她寄托到自认为人多势众的游猎者佣兵团,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凯里他们会有怎样的损失,他看待问题太过天真了。
塔维尔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有比死更恐怖的东西。
“塔维尔,我觉得很不安……老柯迪的仇,小柯迪离开的怨,老大他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了,我们这一行真的会好吗?”罗比望向逐渐清晰的黄昏之下的博格多,心神不定。
“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可是为什么,说出这话的我,会比罗比看起来的还要不安。塔维尔装作态度坚定的样子。
罗比回过头看着塔维尔的脸几秒,莫名的笑了,“希望如你所说的吧。”
说完,罗比走下阶梯准备离开,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抬头看着阶梯上的塔维尔,笑嘻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塔维尔,不过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来的话,你会加入我们吗?”
“我想我会的。”这次塔维尔没有再犹豫了,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不再是对曾经感受过的日子充满羡慕。
“我听见了,塔维尔,”罗比的笑意更浓了,“你也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啊,如果有一天,我们之中谁需要你的时候,不要忘了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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